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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体模特的代价】【作者:佚名】【完】
匿名用户
2015-10-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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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深圳是个造梦工厂,可不是每个人都是各大机构争相礼聘的精英分子,春风吹着,衣衫光鲜。我只是个普通的大专生,自己没有钱,家里也没有钱,刚到深圳,我住的是十元店,就是一晚住十元钱的旅店。就在离深圳人才市场约有十分钟路程的一个小村子里,设在一家二楼居民。

  真的很难形容第一次进去的感觉,和刚下火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,后者觉得自己是一滴不知所措的水;前者却是大失所望,大失所望透心晾。

  客厅里密密麻麻挤着三十多张双层单人床,凉席半卷,薄被乱堆,脏兮兮的枕头满地都是。居然有一台旧电视机,就像家乡的四等轮船间,吃着盒饭的人们边吃边看电视。

  这里的人大多是男的,像我这样的女生很少,有人看着我,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。我住进女房,老板告诉我,早上9点以前不准冲凉,原因是人多,早上人们都在排队上厕所;晚上12点准时关灯,因为第二天要找工作;此外,接电话时间长了要收钱,冲凉如用热水要收钱等等。

  第一天晚上,我躺在比学生时代还要差的上舖,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害怕。来之前,觉得这是个比什么地方都美的城市,可是真的到了,才发现这个美丽的城市没有属于你的感觉,连这个上舖都是悬空的,无着无落。

  找工作是这里人们的头等大事,这里的人哪儿都有,早上上厕所,能听到南腔北调。从大专生到本科生,上至研究生下至中 专生,什么学历都有。

  住在我下舖的女孩赵颖,本科,学美术的,本来想进广告公司,可不知怎么一直进不去,于是她进了一家台资工厂,成天画鞋样。住这儿是因为省钱。

  我在人才市场混了一个星期,天天蹲在门口和别的人一样吃盒饭喝矿泉水,一脸无奈、无谓的表情。像赵颖说的,就像叫花子晒太阳。

  叫花子晒太阳晒到第七天,我竟然找到一份摄影店的工作,我都有种不相信的感觉,一个劲儿在胸前划十字,说感谢上帝!感谢上帝!

  摄影店不包吃住,我只好仍然猫在十元店。可是相对于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店友们,我已经好太多了。有了工作,心情放松许多,有的时候我和赵颖也出来,坐在客厅里看看电视。

  有一个来自邯郸的男孩,本科,待在一家建筑公司做现场管理,自我介绍叫张伟,看电视时老喜欢和我们搭腔。那个时候放的是《还珠格格》,我很喜欢苏有朋演的五阿哥,他附和着说:「是呀是呀,虽然片子改得不成样子,可是苏有朋凑合着还行。」他说,他很喜欢演小燕子的赵薇。他看着我说:「知道吗,你也有她那种可爱,任何时候都会笑的可爱。」我来自西部一个很小的城市,上的大学也是很保守的师范,我几乎不会说这种话,男女之间进退有度、拿捏分寸的话。还是赵颖说了:「在你眼里每一个女孩都是赵薇吧,可爱?靠。」张伟不说了,看着我笑。

  和赵颖回去睡,赵颖说:「别想在这个地方找到爱情。十元店,是失业者的代名词;流浪者没有爱情。要找,也要到十元店之外找。女人的青春不能白白抛在十元店,说穿了,这只是我们万里长征的一个起点。」没有人会希望一直呆在起点。

  那个时候,我喜欢我们摄影店里的一个叫阿原的深圳男孩,他是个摄影师,老爸是店长,可是很快的我看到他和他漂亮的女朋友,同是深圳人的女孩,我对自己说,人要有自知之明。

  那种自知之明是不甘心而自卑的自知之明。那个女孩穿两千多元一件的三宅一生衬衫,用同一个牌子的香水;Maxmara长裤,乾净干练。对赵颖说起这些,赵颖也有一肚子同样的牢骚,我们总结总结着就冒出一句:他妈的!在这个物质时代,起点低的女生什么都不如人,连爱情都不如人。

  我常常能在下班回来的路上碰见张伟,「吃饭了吗?」、「工作忙吗?」诸如此类的问题。他笑嘻嘻地问,我不冷不热地答。

  他问:「怎么很久没看见你笑?」我还他一句:「心情不好。」平心而论,张伟是我同一类的人,努力工作、拼命挣钱,对未来有着自己的计划。可他也和我一样,住十元店。和一个住十元店的男孩,有什么爱情好谈?

  11月,赵颖告诉我,她在酒吧认识了一个香港男人,那男人要包她。看着她一身名牌,我都有点不相信:「包你?」她点头:「他在香港有太太,不可能离婚。」又笑:「只不过是个二奶,你没听说过二奶?」我呆了。好像电视剧里的剧情,赵颖要离开十元店,但我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。

  我还想劝她,她说:「别傻了,现在这年头,身为女人你做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,如果可以走捷径,为什么要天天苦做苦熬?十元店的这种日子,我他妈的过够了。」赵颖走了,住进另一个女生。可我变得沉默。

  腊月二十七,我加班到十点。深一脚浅一脚回去,经过那条黑咕隆咚的小巷时,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我。呼吸都差点停顿了,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——我用肘、用脚狂击狂踢,只听得一声「啊吆,是我」,那人蹲下来,仰起脸——张伟。

  张伟说请我吃宵夜,不知为什么,我没拒绝。

  坐在那家常去的小吃店里,说起了工作上的一些事。赵颖的事他也知道,他问我:「是不是你们女生都有这种想法?」我不回答。

  他笑:「在深圳这个地方,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永远没有机会?」我问他:「你说你喜欢我,你喜欢我什么?」他说:「不知道。看着你和我一样进进出出,看着你刷牙、洗脸,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电视,发现你有一颗小暴牙,不知道什么时候,我就开始盼望看见你,下了班,总希望能看见你。」他的衣衫里有和阿原不同的,脏兮兮的汗水味道,夹着他们工地里的尘土味儿,平时总是很难闻的,可是那天,当他抱住我,我竟然觉得,那味儿也不是很难闻。

  十元店里春节不回家的人有不少,穿着我们最好的衣服拥抱在深南大道。那个大年三十,古木繁花,芳草如茵的深南大道被节日点缀得分外美丽。穿着张伟送给我的达芙妮鞋子,舒服的鞋子,不高也不硬的鞋子,走在深南大道。

  第一次发现张伟也可以这么诗意。他说:「深圳的形成方式注定了它会是一个充满遗憾的城市,因为它在每一个人的梦里都太美,可我们不知道每一根钢筋下面都覆盖了什么。对于我们这种飘浮在深圳的打工仔,梦和现实,好像都只是一种表面。」只有日子是具体的,挤公车上班、吃并不好吃的盒饭,我们这样的草根没有吃披萨、吃哈根达斯的闲钱,熬夜加班,排队上厕所,心惊肉跳躲「条子」(警察),只有这些日子,是具体的,需要用心、用精力打发它。